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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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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弃本是个弃婴。

孤儿院说他是从一条阴暗的下水道被发现的。那时他还是个婴儿,被发现时脸色通红,像是有什么病。医院做了检查,说他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这虽然不至于让他死去,却会限制他的行动。他既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情绪激动。换句话说,阿弃生下来就是个残废,除非做心脏手术。

可没人知道他的生身父母是谁,人在哪里。人们通过阿弃身上包的破烂被子来判断,他的父母可能十分贫穷,甚至也许他只有一个被人毁了清白的单身母亲,根本无力养活他这个有先天缺陷的可怜婴儿。

从下水道被人抱出来时,阿弃一直不停地打着喷嚏。加上他的来历,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干脆管他叫阿弃。从此这个被人遗弃的小婴孩有了名字。

孤儿院虽然收养了阿弃,可也只能提供最基本的生活条件。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更别说什么关爱。因为身体原因,阿弃从小离群,只能远远看着其他小孩玩耍。他有时甚至希望那些大孩子来欺负他,至少那能让他跟他们说上几句话。可惜没有。

所有人,从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到其他孤儿,都被告知要离阿弃远点。没人想因为某些疏忽而引发阿弃的心脏病,谁会愿意惹麻烦呢?

阿弃却是个心思细密的小孩。他从小就知道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虽然没有什么人找他的麻烦,可如果想得到别人的真心对待,阿弃得花样百出。但孤儿院里去留频繁,他也没有什么要好的伙伴。

阿弃小时候多少有些神经质。他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孤儿院不再要他。所以他一直表现良好,学习认真。可是心脏病让他没有办法和其他人正常相处,这是他的心病。

他看着那些健康的孩子,因为有人领养而离开孤儿院,无比羡慕。他其实也不知道那些孩子会碰到什么样的养父母。但他觉得,至少他们算有了个家,算有了家人,不再是孤单单的。

阿弃看着别的孩子欢快地收拾好东西,换上崭新的衣服,跟着那些白白胖胖面目慈善的领养者离开。他想,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呢?

从没有领养者选择他,因为他的先天缺陷。阿弃也很明白这一点,孤儿院的人早就不断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他有病,没人愿意要他的。

他经常会远远地看着那些到孤儿院来看小孩的领养者。

他想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他们的家里是什么样子,会做什么样的菜。他想象自己在那样的家里如何生活,养父母会如何对待他,自己如何听话,做一个乖巧的小孩。

但他总是不自觉地会想到自己的病。他想象,养父母带他去操场运动,却发现他根本不能跑和跳。他想象,养父母带他去电影院看一场有趣的电影,却发现他根本不能开怀大笑。凡此种种。

于是后来阿弃不再幻想。

他只是远远地观察这些领养者和他们心仪的目标,像是看一个一个的故事。

有一天,阿弃从房间的窗户里看到一对黄头发的外国夫妇。另类的穿着打扮和长相引起了阿弃的注意。阿弃甚至能远远听到他们在讲着他听不懂的语言,有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人给他们做着翻译。

他们应该也是来寻找收养对象的。在孤儿院的安排下,孩子们在操场上欢快奔跑。这让阿弃想起电视里看到的菜场,主妇们在鸡圈外踅摸着活力旺盛的小鸡仔儿。

但他发现那对黄头发的夫妇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看向了楼上窗户后的自己。

那一刻他本来已经死去多年的希望忽然又活过来了。

接着他见到了那对黄头发的夫妇。阿弃听不懂他们的话,有人说那是英语。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没有任何表情。

再后来的某一天,孤儿院工作人员给阿弃送来了衣服和鞋,说是那对黄头发夫妇给的,给他的。

阿弃不明白。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愿意给他这个病小孩衣服鞋子。

最终在懵懂中,孤独院通知阿弃,那对外国夫妇决定收养他。

他们来接他的那天,有一个黑头发的小孩一同来的。阿弃觉得那个小孩跟孤儿院里的小孩完全不同。黑发小孩眼里充满着对伙伴的渴望,那种渴望像极了当年他自己对领养者的那种渴望。

那小孩伸出手对他说:“我叫宋莲笙,你叫我阿笙就成。”

阿弃握住他的手:“我叫阿弃。”

那对黄头发夫妇中的妻子用不熟练的汉语对阿弃说:“你叫沈南乔,以后别再用阿弃这个名字了,好吗?”

黄头发的养父说,档案里记录了阿弃姓沈,而这个名字,是他给阿弃取的。

后来沈南乔才知道,这对黄头发夫妇——基利安和莉维亚——是某个东欧国家驻中国使馆的外交官。他们没有自己的小孩,到中国后的第一年,收养了那时十岁的阿笙。可是阿笙长大一些后,他们觉得他太孤单,于是最终在孤儿院发现了沈南乔,并决定收养他。

他们让沈南乔叫直接叫他们的名字,基利安和莉维亚。他们说那是他们的习惯。

沈南乔照做了。但他一直不敢问基利安和莉维亚,他们为什么会收养自己。

这个问题一医院完成了心脏手术,修复了他先天的心脏病之后。

基利安和莉维亚似乎早已经知道沈南乔要问的问题。从麻醉中苏醒过来以后,沈南乔看到莉维亚坐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

莉维亚说,他们第一次看到沈南乔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他们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好象是一种渴望,又好象是一种绝望。这种渴望和绝望交织的目光,让莉维亚心生一种怜悯,他们觉得这个小孩的心已经破碎不堪,他们没有办法忽视。

关键是,当他们拿回包括沈南乔的一堆孤儿照片给阿笙看时,阿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沈南乔。阿笙说,他上辈子就认识沈南乔,上辈子,他们是兄弟俩。

沈南乔这才明白,理由其实并不重要。他之所以需要一个理由,不过是让疑问有一个落脚点罢了。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再去想这些问题,不用再怀疑,更不用再担忧。

他对于阿笙所说的,自己和他是上辈子的兄弟深信不疑。而基莉安、莉维亚和那个比他矮一头的小孩阿笙,就是他的家人。

后来沈南乔知道,基利安和莉维亚收养过很多身体有缺陷的孩子。有一些已经长大了,离开他们独立生活。

阿笙也有某种疾病。这个病叫嗜水症,沈南乔从来没听说过。

基利安和莉维亚告诉他,这个病没有医治的方法,但现在对阿笙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除了阿笙每天要喝比别人多几倍的水。

阿笙特别喜欢喝水,他经常拉着沈南乔一起喝。他说,多喝水对身体好。

沈南乔也跟着一起喝。

虽然阿笙比沈南乔要小几岁,但他却把沈南乔当做弟弟。他以哥哥自居,但却不会欺负沈南乔。阿笙更像是除了基利安和莉维亚以外的第三个家长,处处照顾着沈南乔。

慢慢沈南乔开始对这个家有了归属感,渐渐不再对于自己是被收养的这件事有什么芥蒂。他和阿笙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做任何事。

他也开始从心里把阿笙当做弟弟,把基利安当作父亲,把莉维亚当做母亲。他更努力做好一个儿子,一个哥哥。

基利安和莉维亚说,他们从前在沈南乔眼里看到的那种绝望,再也不见了。

阿笙则说,沈南乔本来就是他哥哥,他们只是走失了好多年。沈南乔虽然不信鬼神,却也愿意认同这种说法。

然而,世间好事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样的归属感和幸福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在沈南乔高中毕业,阿笙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基利安和莉维亚决定带他们俩到泰国旅游。因为过了这个暑假,沈南乔就将开始独立生活——他已经被浙江一所大学的化学专业录取。那时候能出国旅游的人还是极少数,但对于基利安和莉维亚的外交官身份却不是问题。

在曼谷,沈南乔见了很多不曾见过的异国风情,品尝着东南亚美食,感受着热带的天气。重要的是,他是和家人一起旅游,这是他一生从没想象过的经历。他和阿笙都开心极了,他们对基利安和莉维亚说,希望每年他们都能像这样全家去某个地方旅游。

可就在他们即将回程的前一天晚上,阿笙却失踪了。

那晚基利安和莉维亚去看泰国传统舞蹈表演,而阿笙要沈南乔和他一起去逛离酒店不远的一个夜市。可是沈南乔却想呆在酒店里看书。最后他答应阿笙,自己用半个小时看完最后一章,然后去找他。

那个夜市并不大,阿笙让沈南乔在那家他们常去的水果冰沙摊与他汇合。

可是半个小时后沈南乔找到那个水果冰沙摊子时,只看见一堆陌生的外国游客围着年轻漂亮的女摊主拍照,却不见阿笙的影子。

沈南乔想,阿笙等他等得不耐烦,在夜市里到处乱逛也是有的。于是他在夜市里到处寻找。可逛了快一个小时,他也没找到阿笙。沈南乔隐隐觉得有些心慌。他和阿笙从来都有某种默契,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默契不见了。

这让沈南乔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开始加快脚步,在夜市和周边到处寻找着阿笙的身影。

沈南乔就这样近乎疯狂地找了阿笙几个小时,直到他发现有一堆旅客围着什么大声喧哗谈论着。

他走近并分开聚拢的人群,然后他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小身影——阿笙。

阿笙躺在地上,脸色雪白,闭着眼。他的腰上缠着厚厚的医用绷带,绷带上渗出血迹,身上散出酒气。沈南乔的脑袋血往上涌,他一下子坐倒在地上,不知所措。他甚至听不到有警察在边上大声询问他。

后来基利安和莉维亚也回来了,他们医院做检查。

医院病床边,看着做完检查还在昏迷中的阿笙。他隐约听到了警察、医生和基利安、莉维亚的对话。

警察怀疑阿笙被人绑架,并取走了大部分肝脏,摘除了胆囊。医生给阿笙做的X光检查证实了这一点。阿笙腰部右侧,有一条很长的手术创口,已经被消毒处理并缝好。他被打了足量的麻药,要过一会儿才能醒来。至于为何满身酒气,警察推断说,可能是取走肝脏的人为了让阿笙丧失意识而做的圈套。

病床上的阿笙满脸通红,微弱的呼吸中还有明显的酒味。

他听见医生说,人体肝脏有再生能力,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肝脏可以再生出新组织,并逐渐恢复功能。这让沈南乔多少有些安慰。

但他觉得,这对阿笙太不公平。他恨自己为什么不陪着阿笙一起去逛夜市。他暗暗对自己说,以后阿笙好了以后,只要阿笙要求,他会陪着他去做任何事。

警方最终并没有破获这件恶性案件。

在一个完全没有监控的夜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目击者几乎都是游客,语言和行程的障碍,让警察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基利安和莉维亚知道阿笙有嗜水症,肝脏已经没有再生能力。他们急于回国,想给阿笙找一个肝脏进行移植。所以他们没心情再给警方施加压力,而是尽快回了国。

沈南乔也跟着回去了。

但是他发现基利安和莉维亚的心思全在阿笙身上,似乎自己像一个透明的人。他只医院和家之间来回跑。基利安和莉维亚照顾着危在旦夕的阿笙,而他自己则照顾着基利安和莉维亚。他给他们弄饭,送衣服,他想要做什么,可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最终噩耗还是传来,阿笙的肝功能衰竭,停止了呼吸。

医院里的基利安和莉维亚抱头痛哭。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没有走过去和基利安和莉维亚一起。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学着别人买了一包烟,一根一根地抽起来。

阿笙离世后一个月,基利安和莉维亚决定回欧洲。

沈南乔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还是因为阿笙的离去,他和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似乎断了。他看着莉维亚悲伤的眼睛,他知道那悲伤当然是因为阿笙的消失。但他不知道那悲伤里,是否包含着对即将与自己分别的不舍。

基利安问沈南乔有什么打算。

沈南乔说,他会读完大学,再回到泰国。他要找到是谁害了阿笙。不论用多长时间,他一定会完成这件事。

基利安摇摇头,又拍拍沈南乔的肩膀,希望他保重。

他们给沈南乔留下了联系方式,希望以后有时间,他能去看他们。或者,在不知道多久的将来,也许他们还会回来看他。

沈南乔在基利安和莉维亚上飞机之前,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他说:“再见,爸爸妈妈。”

-未完待续-

写小说的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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